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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书作家”阎连科的《丁庄梦》:向死而生的人性释放和爱欲挣扎

2024-10-24 01:08 来源:云美集 点击:

“禁书作家”阎连科的《丁庄梦》:向死而生的人性释放和爱欲挣扎

文 | 雪忆柔

2011年,由顾长卫导演的,章子怡、郭富城、濮存昕、蒋雯丽等人主演的电影《最爱》登上了大荧屏。因其大胆和敏感的情节,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

它讲述了因为“卖血”而感染艾滋病的一对青年男女,在人生最后时期勇敢追求人性解放和爱情自由的故事。而这部争议较大的作品则是改编自阎连科的一部禁书:《丁庄梦》。

相较之下,电影的基调远没有原著压抑,《丁庄梦》是中国首部关于艾滋病题材的长篇小说,但是因为主题的原因最终被禁。

那么,阎连科究竟在书中写了什么呢?

一、沦陷于金钱控制的营生

“日子如尸。平原上的草,它就枯了。平原上的树,它就干了。丁庄上的人,他就缩在家里,不再出门了。”

在如诗的语言中,拉开了整个故事的序幕。这是一个叫丁庄的村落,贫穷并没有让整个村子丧失生气,真正让它走向荒凉落寞的,是源于一场疯狂的“卖血”营生。

作为叙述者的“我”是个12岁的小学生,但是故事开篇时,“我”已经被村民毒死了。“我”仿佛是一个俯视人间的魂灵,记录下了整个丁庄的没落。

为了便于读者理解,请允许我跳脱出第一视角,给大家讲述一下丁庄的故事吧。

丁水阳是丁庄唯一一个教师,他守着学校半辈子,一生教书育人,深受村民尊敬。

一次契机,丁水阳被要求凭着他的威望劝说村民去卖血换钱。而对方劝慰丁水阳说:“人身上的血像泉一样越卖越旺”,这句话自此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于是,丁庄人的心也像泉水一样活泛了起来。不久,他们又跑去其他村子实地考察。只见迎面来的妇女提着鱼、拿着肉,当被问到这些吃食哪里来时,对方撸起了袖子,露出了“一片红芝麻似的针眼儿”。

是的,这就是卖血致富。

自此,“丁庄轰的一声卖疯了”。

村民们找了个十字路口,择一处废旧的牛棚,摘一块旧门板,摆上针管、针头和酒精瓶,就开始轰轰烈烈地买卖起人血来。

而丁水阳的儿子丁辉,也就是“我”的爹,开起了丁庄第一家血站。上至50岁,下到18岁,都可以成为卖家。

丁辉的血站,一支针管三五个人共用,装血的水桶从不消毒,500CC的袋子其实能装600CC的血,别人一桶血卖80元他还会多加5块……

丁辉最终凭借着自己的经商头脑,把丁庄与柳庄、黄水、李二庄全部串联起来,令整个卖血的团队不断扩大。

然而,在家家户户盖起了新房,换上了新家具时,丁庄的人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席卷而来。

阎连科习惯性的悲观主义色彩从《受活》延续至《丁庄梦》,品读《丁庄梦》依然让人如鲠在喉。那些唯美的文字,配上悲情的情节,让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不断走向凋零。

让丁庄充满“死人气”的是人们为金钱所驱使的愚昧,因为无知和无畏,卖掉的是血,何尝不是自己的生命呢?这是丁庄的悲哀,也是当时诸多追求经济效益的群体的悲哀。

二、蒙蔽于愚昧无知的热病

“树叶一落人就不在了,灯一灭人就下了世。”

赚了钱的丁庄没有快活多久,因为在接下来的两年中,丁庄每月都死人,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不断死亡。丁庄病了,病因出奇一致,因为经常高烧不断,于是这个来势汹汹的病被命名为“热病”。

然而,人们终于也知道了,身上生疮,舌头会烂,这不是普通的病,这是绝症,这是艾滋病。

生命总归是必须充满了挣扎,丁庄上下不信这个病无药可医,他们每日喝着中药,期待着新药研制而成,他们就这样愚守着一线生机。

但是,人们还是猜到了病原,毕竟只有卖过血的人才会病,而又会传染夫妻,所以丁庄的人娶妻可以没钱,但必须得带着没有艾滋病的证明。

那么这一切的罪责来自谁?自然是张罗卖血最欢的丁辉。可是丁辉和上头关系好,没人敢把他怎么样,村民们便在他儿子的食物里下了毒,这是对丁家最大的惩罚,也昭示着丁庄虽饱含冤屈,却又如此无能无助。

在《丁庄梦》中有太多鲜活的人物形象,因为儿子的罪过,而将所有病号集中在学校统一照顾的丁水阳,他是善良的象征。

但有善必有恶,这正是人性的复杂。

在丁水阳把热病病人们都集中到学校后不久,就有人丢了东西。丢的第一样,是杨玲玲的红棉袄,偷盗的人是老实巴交的五十岁老汉赵德全。

被抓时,赵德全一声不吭。后来他才向丁水阳坦白,他媳妇嫁过来前,他答应给她买件红棉袄。然而,两个人过了大半辈子,赵德全得了热病自知命不久矣,便想着一定圆了媳妇的梦。

赵德全快要咽气前,迟迟不肯闭眼,直到丁水阳送去了杨玲玲的红棉袄,赵德全才欣慰地离去了。

坏人不是绝对的坏,就像好人也不一定是处处为善一样。

赵秀芹是学校食堂的义工,当然,也是活不长的病号。当大家发现捐的粮少了的时候,便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猫腻。

赵秀芹没日没夜地像义工一样为大家忙前忙后,做饭刷碗勤劳能干,可是她的劳动是为了帮家里多“赚”点钱粮。

面对死亡时,丁庄可怜的病人们想到的是对家人的愧疚和补偿。牺牲他人之益,为自家人谋利,这是让人难以轻易评判的人性。

那么罪魁祸首丁辉呢?卖血的生意不再为继,他竟“天才”地想到发起了死人财!这一次,他又开始卖起了棺材,各种规格,各种材质,应有尽有。他的贪婪让丁庄的人就连最后的尊严都支付不起,于是村里一人砍了一棵树,直到砍光了丁庄,棺材板才都打成了。

如果说丁庄卖血有轮回,那么恶习的继承也必有轮回。越穷越愚昧,越愚昧越穷。直到这一辈人把下一辈人的赖活资本砍光了,败光了,却依然坚持着为死人做谋算。

《丁庄梦》展现的是众生相,而它成为禁书的原因便体现在两个人物身上:贾根柱和丁跃进。这充满寓意的名字,所蕴含在表层和里层的深刻内涵,已经昭然若揭。

三、放纵于生命倒数的爱情

“他喜我,我也喜着他,埋一块我俩是一个伴,还是一个家。”

《丁庄梦》中关于爱情的部分,恰恰是电影《最爱》汲取的精华。用爱情掩埋体制之错,这是影片过审的需要,更是市场的需求。然而,这样的《最爱》已经丢失了《丁庄梦》的灵魂。

一个是因为得了“热病”,被新婚丈夫丁小明一巴掌扇进了热病集中营的杨玲玲。

一个是自从得了“热病”,被媳妇宋婷婷嫌弃且毫无留恋地送进热病集中营的丁亮。

在这样的背景下,杨玲玲和丁亮的结合虽然不合法不道德,却让人恨不得骂不得。他们的相遇源于同病相怜,他们的爱情源自身心的寂寞。

《最爱》掌握了爱情的精髓,如果只让这对青年男女止步于“偷情”,便不会有爱情的比较级,从而确认了最爱,更不会凸显这段爱情的价值。

当贾根柱和丁跃进将杨玲玲和丁亮锁进小柴房时,这段不光彩的感情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下。丁小明将杨玲玲暴打一顿撵回了娘家,宋婷婷带着孩子彻底抛弃了丁亮也回了娘家。

如果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自由”似乎成了唯一的追求。这是玩世不恭的丁亮的态度,是他将杨玲玲拉入了自己怀中,也是他给了杨玲玲冲破世俗的勇气。

丁亮认为,既然没几天活头,怕别人说闲话是毫无意义的。于是他接回了杨玲玲,并且打算堂堂正正地在一起,还要赶在丁小明和宋婷婷提出离婚之前率先甩掉他们。

可悲的是,丁亮和杨玲玲的这个小心愿遭到了丁庄的唾弃,还有丁小明和宋婷婷的算计。丁小明同意离婚,前提是丁亮死后的家产全部归他。宋婷婷也同意离婚,前提是丁辉要为自己打造两口上好的棺材,原来她的相好也得了热病。

同意了这两条不平等条约后,丁亮和杨玲玲终于领了结婚证。他们夫妻拿着一大包喜糖,挨家挨户地送,明目张胆地送,他们不用别人见证幸福,而是要光明正大地结为夫妻。

从偷情到定情,从定情到钟情,这是丁亮和杨玲玲对无情命运的最后挣扎和抵抗。这向死而生的命运多么悲凉,这冷漠如冰的丁庄梦又是多么可悲。

故事的结局是丁亮和杨玲玲死在了一起,电影在这里戛然而止,而阎连科岂能放弃这个批判人性的机会?

那一天,丁庄死了四个人,埋葬的人非要按先来后到的顺序。阔气的丁辉自己找了人,抬了一对富丽堂皇的夫妻棺,安葬了两个已逝的人。生前享受不到的荣耀,反而因为死亡而享用了殊荣。而这一切,只是源于攀比心和炫耀,多么讽刺的世俗,多么荒唐的人性。

四、深思于不可捉摸的人性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卖粮挣些零花钱,多也一天,少也一天......”

阎连科作为当代文坛最有争议的作家,他笔下的文字充满着浪漫的哲理性,然而他反映在作品中的思想内核却常常让人有如临深渊之感。

然而,被称为“禁书作家”的阎连科并不是因为负能量而得其名,他经常大胆地挑战审查制度底线,暗喻、抨击、诋毁是常态。不是说世界不允许阴暗面存在,而是当一个人只盯着黑暗时,再次回望光明反而会因为刺眼而逃避。

2006年,《丁庄梦》因为“以灰暗的描写夸大艾滋病的危害和恐惧”再次被禁。可以说,《丁庄梦》着重写的不是艾滋病本身的可怕,而是透过这一病症讽刺一种社会现象。要知道,阎连科有“荒诞现实主义大师”的美誉,唯有透过他的文字洞悉人性,才是对他的作品的尊重。

《丁庄梦》一如既往地让人心生绝望和无力之感,那弥漫在整部作品中的悲凉气息,恰似一场深秋的幻梦,梦中也有片片秋叶凋零。若说唯一慰藉,大概就是那份爱的勇气了吧!

作者:雪忆柔

心中有点墨 故事藏山河文字是坠入凡间的精灵灵魂唯有在书海中方能自由愿我的文字可以温暖你